蘇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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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笙
被強拉著踏出鳳鳴閣的大門，拘謹地避過那些輕揚的薄紗，林染才敢擡起臉，無措地目光毫無防備地對上一雙熟悉的噴火眼眸。
“大哥……”林染嚇得走不動步，連帶的也喊住了大步往前的秦天賜。
秦天賜擡眼，高挑的男子一身圓領蟒袍靠在馬車邊，俊朗的面容在馬車頭晃動的燈籠光下深不可測，一雙淩厲的眸子一瞬不閃地看著他們。
覺察到身後姑娘的瑟縮，秦天賜眉眼閃過不悅，放開她的手腕，昂首上前，隨意抱拳，“久仰大名，林世子。”
林暉扯出一抹笑，目光越過他直接落在林染身上，“膽子不小啊。”
也不知道他說的是誰，被忽視的秦天賜不悅地蹙眉。
林染自知理虧，快步走到他身邊，低頭認錯，“對不住，大哥，我知道錯了。”
林暉站直了身子，俯視親妹，強壓的怒火在她乖乖認錯後怎麽也撒不出來，“你知不知道，你今夜的行為能把自己一生都毀掉，也能把我林家列祖列宗的臉面丟光。”
貴女逛青樓也不是沒先例，但作為長寧書院的學生，侯府的姑娘，半夜偷溜出院，入青樓，還跟男子同出，這事隨便一件傳出去能讓林家名聲掃地——就算是大齊養面首的公主也不曾如此明目張膽地出入青樓！
林染鼻頭一酸，藏了一夜的淚珠從眼眶跌落，點點落在腳尖的地上。
秦天賜看她低頭垂淚的樣子，心間一陣煩躁，忍不住出聲道。“林世子，今晚是小爺強行邀林姑娘同行，你又何必……”
“本世子教我林家的人，何時輪到你說話？”林暉冷傲地打斷他的話，輕掃他一眼，眉梢眼角俱是輕蔑。
“你！”秦天賜頓時大怒，身後的壽全卻極快地按住他的肩膀。
“哥哥，是我不好，我自願領罰。”林染不欲跟他糾纏，伸手拉了拉林暉的衣袖。
林暉瞥了眼秦天賜強忍怒意的俊臉，詭異流轉眸底，忽然揚手朝林染臉上扇去。
“住手！”秦天賜瞬間閃到猝不及防的林染身邊，擡手攔下他的手。
林暉的手頓在半空，明顯的諷意浮在臉上，陰冷的目光掃過他，下一瞬毫不猶疑地狠踢向他腰腹。秦天賜沒料到他真的動手，整個人被踢飛，跌落在地滑行仗餘，直到後背撞上鳳鳴閣的大門邊。
林染瞬間回神，急急地拉下林暉的手，走了兩步又頓住，不敢看向痛得扭曲一張臉卻倔強地不吭聲的人。
“哥哥，我知道錯了，你打我吧。”仰起頭，林染沒有一絲委屈，也沒有逃避。
林暉氣笑了，忍不住敲了一記她額頭，“逛青樓逛傻了啊？”
他真要抽她何須這麽大動作？從小到大，林暉何曾對自己兩個妹子動過手，林染的反應也著實讓自認天下第一好兄長的他有些心酸。
“我知道哥哥舍不得，只是我犯了錯，心裏難受。”林染說不清是怎樣難受，只是那股淚意怎麽也壓不下去。
“你確實需要教訓，你可知道，初寶來尋你，至今還沒歸來。” 林暉打小便刻意引導妹妹不要過於沈溺情愛，他們侯府的前車之鑒已夠多了，他以為這些年下來林染總不會再耽於情，沒想到還是被打臉了。這也就算了，他最不滿的是這點，無論林染因為什麽原因心神慌亂，也不該把阿初一個人丟下。
林染一驚，來回顧盼，確實不見阿初的蹤影，急得趕緊轉身想要跑回鳳鳴閣，還沒邁步便被林暉拎住衣領。
“行了，別添亂了，紅蓮和青嵐已經進去尋了。”林暉不是不想親自去，只是他進去就不是暗尋了。
林染自責得一陣低泣，也無暇顧及那邊下顎抽緊的秦天賜。
不一會兒，青嵐從鳳鳴閣出來，低聲在林暉耳邊說了幾句話。林暉眉頭一皺，便帶著林染登上馬車，“先回去吧，你的事大哥稍後再跟你算。”
眼神一掃，一名年輕人會意地走向鳳鳴閣。林暉與秦天賜在別人門口吵，就算這種事鳳鳴閣司空見慣，他也不容許明日傳出什麽不利於定安侯府的謠言，例如他跟秦三整個孌童什麽的，必須要有人把這一切合理化。
當然，只把林家剔除出來便可，至於秦天賜，林暉管他去死。
秦天賜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，直到馬車遠去，才恨恨地爬起來轉身踢了扶著他的壽全一腳，“方才不見你這般殷勤，小爺如今要你做甚？”
壽全默默地挨了這一腳，才道，“公子，那是林世子，你打不過他。”頓了一下，壽全又補了句，“屬下也不行。”
秦天賜氣得一窒，胸口劇烈起伏，隨後懊惱地朝林暉離去的放下亂踢一通。
他娘的，今晚真他娘的晦氣！
當然，他明天聽到滿京的傳言後，才恨不得自戳雙耳。不過，這是後話了。
外城的一片民宅中，胡同兩邊均是大小不一的院落，狗吠貓鳴間或響起，辛勞了一天的人們正沈溺在睡夢之中。
咿呀的一聲，一抹纖細的身影推門而入，破落的院子中，青白色的月光下，一張長案擺放在正中央，上面燃著香火，案頭還有黃底紅字的符咒。被麻繩纏繞的人蜷縮在案邊，一頭黑發鋪在身上，掩去面容。
“何方妖孽，竟用此術法害人？”長案後面，身穿道袍的一鳴道人緩緩擡頭，炯然的雙目緊鎖著推門而入的人，握緊了手中的桃木劍。
來人緩步而來，慢慢暴露在月色下，竟是蘇笙！
披散長發的蘇笙微微偏頭，表情森然傲慢，“主子猜得沒錯，真有礙事之人……”
輕聲細語似是懊惱，又似是惋惜。
一鳴道人看著眼前姑娘違和的表情，緊皺眉頭，“老夫不管你主子是誰，但此法有違天理，更傷人傷己。趁如今還有時間，勢必要斷了你們的關聯。”
“你敢？”蘇笙的眼神瞬間淩厲，通身迸發森寒的氣息。
一鳴道人迅速擡手，一連串口令之下，案上的黃色符紙驟然朝蘇笙飛去。蘇笙利落地旋身躲開，符紙擦身而過。手腳的不協調讓她臉色大變，沒給她反應時間，桃木劍已攻至眼前。
“臭道士，你找死！”
紅蓮帶著阿初落地的時候一眼便看到纏鬥的兩人，紅蓮反應極快地把阿初護在身後，臉色凝重。
“不是吧，蘇笙身手什麽時候這麽好？”阿初目瞪口呆，即使手腳有些僵硬，但眼前的蘇笙確實敏捷地躲開了一鳴道長的進攻。一鳴道人的武功阿初是知道的，就算不是江湖有名的高手，也絕不是泛泛之輩。
“不對勁，姑娘，蘇姑娘沒有任何內力，但身法明顯是高手所有，這是不可能的！”紅蓮一眼看出對方的詭異。
猛地，一鳴道人拍出一掌，對面的蘇笙眼底掠過狡猾，竟不躲不閃地迎上。
腦中亮光一閃，阿初驚叫，“道長不可，那是蘇笙的軀體！”
掌風強硬掃偏，蘇笙勾唇一笑，逮住一鳴道人的空隙，銀光驟閃。千鈞一發之際，匕首被打偏，鋒利的刀刃刺破一鳴道人的衣襟。
下一瞬，紅蓮已閃至蘇笙身後，一記手刀劈下。蘇笙猛地一震，不甘地閉上眼，倒入她懷中。
“道長，你沒事吧？”阿初跑到一鳴道人身邊，焦急地問。
“初丫頭，是你？你怎麽來了？”一鳴道人擡頭看到一個面貌有些眼熟的年輕人，隨後聽出她的聲音，臉色詫異。
沒等阿初回答，蜷縮在地上的人仿佛聽到什麽，忽然劇烈地扭動起來。一鳴道人看了看地上的人，指著紅蓮懷中的蘇笙問，“你見過她？”
“她是我們書院的學生，跟我同一個寢室。”阿初不明所以，老實地道。
一鳴道人臉色微凝，狀似無語地抹一把臉，走過去把地上的人劈暈，才對紅蓮道，“把那人帶過來。”
等兩人並排躺在地上，阿初細看一眼，蘇笙身邊的是個穿著勁裝姑娘，面容平凡沒有任何特色，是那種在人群中輕易隱去的人。
“道長，你這是……”阿初指著兩人，吶吶地問。事情發展有點詭異，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一鳴道人正兒八經地穿道袍擺陣了。
一鳴道人臉色凝重，手腳不停地舞動，同時指揮紅蓮幫忙助陣，“稍後再說。”
關鍵時刻話多是大忌，阿初識趣地閉口，緊了緊披風退到一邊。
原本安靜的院落隨著道長輕念的口訣開始起風，慢慢地，清勁的風開始大起來，最後狂風大作，把長案上的符紙紛紛吹起，豎立在半空中，圍繞著地上的兩個姑娘。
眼前的畫面過於詭異，紅蓮不禁退到阿初身邊護著她，兩人看著中心靜躺著的人。
鎖鏈斷裂的聲音，奇異地在阿初腦海響起。忽然間，方才的狂風如同虛幻般散去，符咒無端地燃起，消散在半空中，連灰燼都沒留下。
院落再次安靜得只有遠處的狗吠。
一鳴道人擦擦額際的汗，剛擡眼便看到一道淩厲的白綾在阿初兩人身後襲去，不由得大喊，“當心！”
紅蓮反應極快地推開阿初，旋腿擋下白綾，下一刻，劍氣已至。
毫無防備的阿初摔在地上，回頭便看到躺在地上的兩人已被白綾無聲無息地卷起，一鳴道人正持桃木劍朝他們躍去。而身後，紅蓮已經跟一個帶著惡鬼面具的男子纏鬥起來。
不能讓他們把蘇笙帶走！
慌亂之下，阿初連滾帶爬地跑到長案後，抄起案上的法器便朝企圖帶走蘇笙的人用力擲過去。銀質的法器重重地打在那人的手臂，那人回頭，連帽黑色披風下的臉帶著詭異的妖怪面具，朝阿初緩步走來。
一鳴道人和紅蓮都被糾纏著，無法分身。案上已無工具，阿初害怕地連連後退，緊接著，一股強壓迎面而來。
驚懼布滿的黑眸瞪大，恍惚間看到一鳴道人大變的臉色，耳邊是紅蓮惶恐的驚叫，但阿初的手腳卻無法控制地僵硬起來。
“快逃——”
所有的聲音仿佛消失般，她能看到面具人夾帶著掌風而立，耳邊忽然想起一個焦急而淩厲的呼喊聲。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，依稀有一名戴著肩甲的少年手持染血的長劍朝她飛奔而來。
他，他是——
驀地，腰間一緊，阿初整個人旋飛起來，眼前的視線瞬間清明然後急速地旋轉。
一抹熟悉的清冽氣息包圍了她，那種讓人無法呼吸的強壓散去，她整個人被護在淩厲的掌風之外。
楞楞地擡頭，顧思衡線條優美的側臉就這樣映入眼中，紅唇微張，喉間卻幹澀得出不了聲。有那麽一剎那，眼前的人跟方才的少年重疊。
“發誓回去？嗯？”顧思衡眼帶淡諷地看了眼她。
阿初語塞，眨眨眼，“汪~”
“站一邊去！”顧思衡難得無語，緊扣著她的腰，以掌風把她送到後面，旋身抽出長劍，攔下鬼面人的追擊。
不大的院落，三個打扮一樣的鬼面人不斷進攻，目標均是中心的人。遠處開始有聲響，紅色面具的人忽然虛晃閃過了道長，放棄了中心的人直接朝阿初而去。
“小心！”一鳴道人大喊，用力甩出桃木劍，直插向那人的後背。
黑披風瞬間崩裂，而鋒利的銀光卻已襲至阿初身前。
“快逃——”顧思衡臉色一變，厲聲道。
逃？那種熟悉的壓迫感再次狂襲心頭，身上每個細胞都叫囂著逃離一切，但靈魂深處的不甘卻剎那屏退所有懦弱。
不，她為什麽要逃！阿初咬緊一口白牙，狠狠地揮動方才被顧思衡送到這邊後隨手抄起的木掃把，她才不要逃——
木掃把擊中的鈍痛反噬，阿初下意識地脫手，驚駭地看著鬼面人被打翻，面具飛甩。
下一瞬，顧思衡張手抱著人翻倒，暗綠色的披風飛揚，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。阿初摔得七葷八素的，還沒睜開眼便被他拎著翻身而起。偷襲的人披風捂臉，其他鬼面人仿佛達成了共識，紛紛往這邊攻過來。
顧思衡臉色冷凝，緊扣著懷中人，長劍飛舞，趁著對方夾攻的縫隙突圍而出，飛快躍上屋檐。懷中的人忽然探出手，用力往院裏撒出一把粉末，一時間細白的粉霧傾斜而下。
顧思衡極有經驗地閉氣，回望一眼院中，只見紅蓮極快地扛起了蘇笙，一鳴道人趁機卷起另一名姑娘，兩人趁著這邊吸引了鬼面人的註意迅速地逃離了。顧思衡冷冷地輕哼一下，踢起屋頂的瓦片攔下追擊的人，帶著人躍進夜色裏。
一個鬼面人躲過瓦片，足尖用力追了上去，剩下的兩人看了眼院中，除了淩亂的長案，已空無一人。
青色面具的人還想再追，卻被同伴攔下。
“什麽人？”院門被打開，一行衙役跑了進來，朝屋頂上的人大聲質問。
披風下的面容半邊隱於月色中，露在銀白光下的狹眸陰狠毒辣，眼角的疤痕清晰深刻，嗤了聲，兩人極快地跳下屋頂遁走。
來人的輕功極好，不但甩不掉，連把懷中人藏起來的時機也找不到。
一個晃神，銀針劃破空氣襲來，目標是他懷中的姑娘。方向一轉，後肩驀地一麻，旋即劇痛傳來，顧思衡輕蹙眉頭，心下微沈，頓時改變主意，帶著人往京郊而去。
京城邊緣是墟日進貨的地點，由官府管制，在這個地區不用宵禁，因為小販們都是連夜落貨。人聲混雜的碼頭，是魚龍混雜的場所，也是藏匿的最佳地點。
阿初落地的時候壓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，還來不及擡頭望，便被一只大手壓著她低下頭，整個人被鎖進帶著熟悉的懷抱，溫暖的氣息驅散了讓她心頭一直顫抖的寒意。
鼻端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，阿初頓了一下，輕扯著他的袖子，擡眼對上那雙清冷的黑眸，很努力地表達著她的擔憂。被那雙靈氣十足的黑眸這般看著，顧思衡輕挑了一下眉毛，直接地捂上她的眼，無聲地淡笑。
他的手很大，掌心幾乎覆蓋住她雙眼，骨節分明的指節延伸到她鬢邊，指尖觸及她柔軟的青絲。凝於眼底的陰寒散去，只剩下溫潤與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柔，在她毫無感知的情況下註視著，放任她清甜的氣息縈繞於他唇邊，盈滿他的懷抱。
阿初眨眨眼，睫毛掃過他的掌心，只覺得撐在他胸膛的掌心下那屬於他的心跳驀然清晰沈重，他輕微急促的呼吸掃在她額角，帶著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壓迫感，讓她大腦都開始發麻。一呼一吸間都是他的氣息，空氣開始局促。
受不了這種氣悶的感覺，阿初微微擡頭，被蒙著雙眼紅唇微嘟的樣子竟如頑皮索吻般。毫無自覺的人想要說點什麽，唇邊氣息忽然加重，她還來不及開口，扶在她後背的手一個用力，她整個人跌進帶著血腥味的懷中，鼻尖撞在他鎖骨上，痛得她霎時紅了眼眶。
掌心下的跳動急促而響亮，淩亂的腳步聲和拖著重物的木板車碾壓聲傳來，阿初動也不敢動地窩在他懷中，生怕因自己暴露了行蹤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顧思衡才放開她，看她驚慌無措的樣子，低聲悶笑著拉起她往偏處而去。
繞過曲曲折折的巷道，逐漸遠離燈火，離開墻與石板路，兩人拐進了田邊，一路順著山路往裏頭走。
“顧淵，我們……現在是去哪？”一直被拉著走的阿初實在忍不住了，一把拉著他的手問道。
顧思衡猛地停步，回身露出歉意的笑容，“本想先把你安頓好……還是高估了……抱歉……”
“昂？”沒頭沒腦的話讓阿初完全摸不到他的意思，還沒追問，眼前的人已經無力地眼一閉，整個人往她倒了過來。
“哇！顧……”手忙腳亂地把人抱住，阿初被壓得站不住腳直接退後兩步撞上背後的樹幹，手心已是一片的濕漉。就這月色，掌心的血已是紅黑色。慢動作地側頭，看到顧思衡臉色蒼白地伏在她肩頭，阿初無語地朝天空翻了個白眼。
這人……英雄救美就不能善始善終嗎？好歹堅持一下把她送回城裏再暈啊！
定安侯府的前院，書房內，林暉臉色陰沈地看著跪在下首的紅蓮。
“你不是說跟上了初寶嗎？人呢？”林暉好不容易把親妹不著痕跡地送回書院，轉頭卻得到表妹不知所蹤的消息，氣得他差點想提刀砍人。
紅蓮低著的頭更不敢擡起了，濃重的威壓幾乎把她的脊背都壓彎。漠北平定後，她還沒見過自家世子這般外露的驚怒。
“世子，顧家的影衛往京郊互市那邊去了。”青嵐難得急促地從門外快步走進來，“藍宇已帶人跟去了，剩下的還在京中暗搜。”
顧氏的影衛真不是普通人，行蹤太過隱秘，若不是世子知道他們存在而刻意關註，即便是青嵐也很難覺察他們的行動。
“把其他人撤回來，既然顧家的影衛已出動，那應該不會有錯。”林暉沈聲道，“去書院那邊守著，通知染兒，不能讓初寶外出的消息洩露出去。天亮前，必須把人送回去。”
“是！”
“道長呢？”林暉忽然問道。
“還沒蹤跡。”青嵐也是奇怪，收到紅蓮的信後暗衛已經出去了，竟一點都搜不到道長的下落。
“罷了，他真要躲估計是有緣由……”林暉冷冷地掃了紅蓮一眼，大步離去。
看著地上木然的紅蓮，青嵐有點不忍，“你說你，這麽危險的事怎麽就帶著初姑娘去了？”
“……姑娘讓的。”紅蓮眉目不動。
“世子是讓你去護著姑娘，不是讓你帶著姑娘胡鬧。”
“我的主子是初姑娘。”紅蓮擡頭看了他一眼，淡淡地道。姑娘讓她務必把蘇笙帶回蘇家，她就不能不聽。而且……紅蓮眼底掠過不甘……帶走姑娘的那個男人身手比她好多了！
青嵐無語，這死腦筋跟當年一模一樣，只要是初姑娘的話都不管不顧地遵從，以前就沒少替三條和白辭背鍋。
真是……這麽多年訓練都白費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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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哥……”林染嚇得走不動步，連帶的也喊住了大步往前的秦天賜。
秦天賜擡眼，高挑的男子一身圓領蟒袍靠在馬車邊，俊朗的面容在馬車頭晃動的燈籠光下深不可測，一雙淩厲的眸子一瞬不閃地看著他們。
覺察到身後姑娘的瑟縮，秦天賜眉眼閃過不悅，放開她的手腕，昂首上前，隨意抱拳，“久仰大名，林世子。”
林暉扯出一抹笑，目光越過他直接落在林染身上，“膽子不小啊。”
也不知道他說的是誰，被忽視的秦天賜不悅地蹙眉。
林染自知理虧，快步走到他身邊，低頭認錯，“對不住，大哥，我知道錯了。”
林暉站直了身子，俯視親妹，強壓的怒火在她乖乖認錯後怎麽也撒不出來，“你知不知道，你今夜的行為能把自己一生都毀掉，也能把我林家列祖列宗的臉面丟光。”
貴女逛青樓也不是沒先例，但作為長寧書院的學生，侯府的姑娘，半夜偷溜出院，入青樓，還跟男子同出，這事隨便一件傳出去能讓林家名聲掃地——就算是大齊養面首的公主也不曾如此明目張膽地出入青樓！
林染鼻頭一酸，藏了一夜的淚珠從眼眶跌落，點點落在腳尖的地上。
秦天賜看她低頭垂淚的樣子，心間一陣煩躁，忍不住出聲道。“林世子，今晚是小爺強行邀林姑娘同行，你又何必……”
“本世子教我林家的人，何時輪到你說話？”林暉冷傲地打斷他的話，輕掃他一眼，眉梢眼角俱是輕蔑。
“你！”秦天賜頓時大怒，身後的壽全卻極快地按住他的肩膀。
“哥哥，是我不好，我自願領罰。”林染不欲跟他糾纏，伸手拉了拉林暉的衣袖。
林暉瞥了眼秦天賜強忍怒意的俊臉，詭異流轉眸底，忽然揚手朝林染臉上扇去。
“住手！”秦天賜瞬間閃到猝不及防的林染身邊，擡手攔下他的手。
林暉的手頓在半空，明顯的諷意浮在臉上，陰冷的目光掃過他，下一瞬毫不猶疑地狠踢向他腰腹。秦天賜沒料到他真的動手，整個人被踢飛，跌落在地滑行仗餘，直到後背撞上鳳鳴閣的大門邊。
林染瞬間回神，急急地拉下林暉的手，走了兩步又頓住，不敢看向痛得扭曲一張臉卻倔強地不吭聲的人。
“哥哥，我知道錯了，你打我吧。”仰起頭，林染沒有一絲委屈，也沒有逃避。
林暉氣笑了，忍不住敲了一記她額頭，“逛青樓逛傻了啊？”
他真要抽她何須這麽大動作？從小到大，林暉何曾對自己兩個妹子動過手，林染的反應也著實讓自認天下第一好兄長的他有些心酸。
“我知道哥哥舍不得，只是我犯了錯，心裏難受。”林染說不清是怎樣難受，只是那股淚意怎麽也壓不下去。
“你確實需要教訓，你可知道，初寶來尋你，至今還沒歸來。” 林暉打小便刻意引導妹妹不要過於沈溺情愛，他們侯府的前車之鑒已夠多了，他以為這些年下來林染總不會再耽於情，沒想到還是被打臉了。這也就算了，他最不滿的是這點，無論林染因為什麽原因心神慌亂，也不該把阿初一個人丟下。
林染一驚，來回顧盼，確實不見阿初的蹤影，急得趕緊轉身想要跑回鳳鳴閣，還沒邁步便被林暉拎住衣領。
“行了，別添亂了，紅蓮和青嵐已經進去尋了。”林暉不是不想親自去，只是他進去就不是暗尋了。
林染自責得一陣低泣，也無暇顧及那邊下顎抽緊的秦天賜。
不一會兒，青嵐從鳳鳴閣出來，低聲在林暉耳邊說了幾句話。林暉眉頭一皺，便帶著林染登上馬車，“先回去吧，你的事大哥稍後再跟你算。”
眼神一掃，一名年輕人會意地走向鳳鳴閣。林暉與秦天賜在別人門口吵，就算這種事鳳鳴閣司空見慣，他也不容許明日傳出什麽不利於定安侯府的謠言，例如他跟秦三整個孌童什麽的，必須要有人把這一切合理化。
當然，只把林家剔除出來便可，至於秦天賜，林暉管他去死。
秦天賜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，直到馬車遠去，才恨恨地爬起來轉身踢了扶著他的壽全一腳，“方才不見你這般殷勤，小爺如今要你做甚？”
壽全默默地挨了這一腳，才道，“公子，那是林世子，你打不過他。”頓了一下，壽全又補了句，“屬下也不行。”
秦天賜氣得一窒，胸口劇烈起伏，隨後懊惱地朝林暉離去的放下亂踢一通。
他娘的，今晚真他娘的晦氣！
當然，他明天聽到滿京的傳言後，才恨不得自戳雙耳。不過，這是後話了。
外城的一片民宅中，胡同兩邊均是大小不一的院落，狗吠貓鳴間或響起，辛勞了一天的人們正沈溺在睡夢之中。
咿呀的一聲，一抹纖細的身影推門而入，破落的院子中，青白色的月光下，一張長案擺放在正中央，上面燃著香火，案頭還有黃底紅字的符咒。被麻繩纏繞的人蜷縮在案邊，一頭黑發鋪在身上，掩去面容。
“何方妖孽，竟用此術法害人？”長案後面，身穿道袍的一鳴道人緩緩擡頭，炯然的雙目緊鎖著推門而入的人，握緊了手中的桃木劍。
來人緩步而來，慢慢暴露在月色下，竟是蘇笙！
披散長發的蘇笙微微偏頭，表情森然傲慢，“主子猜得沒錯，真有礙事之人……”
輕聲細語似是懊惱，又似是惋惜。
一鳴道人看著眼前姑娘違和的表情，緊皺眉頭，“老夫不管你主子是誰，但此法有違天理，更傷人傷己。趁如今還有時間，勢必要斷了你們的關聯。”
“你敢？”蘇笙的眼神瞬間淩厲，通身迸發森寒的氣息。
一鳴道人迅速擡手，一連串口令之下，案上的黃色符紙驟然朝蘇笙飛去。蘇笙利落地旋身躲開，符紙擦身而過。手腳的不協調讓她臉色大變，沒給她反應時間，桃木劍已攻至眼前。
“臭道士，你找死！”
紅蓮帶著阿初落地的時候一眼便看到纏鬥的兩人，紅蓮反應極快地把阿初護在身後，臉色凝重。
“不是吧，蘇笙身手什麽時候這麽好？”阿初目瞪口呆，即使手腳有些僵硬，但眼前的蘇笙確實敏捷地躲開了一鳴道長的進攻。一鳴道人的武功阿初是知道的，就算不是江湖有名的高手，也絕不是泛泛之輩。
“不對勁，姑娘，蘇姑娘沒有任何內力，但身法明顯是高手所有，這是不可能的！”紅蓮一眼看出對方的詭異。
猛地，一鳴道人拍出一掌，對面的蘇笙眼底掠過狡猾，竟不躲不閃地迎上。
腦中亮光一閃，阿初驚叫，“道長不可，那是蘇笙的軀體！”
掌風強硬掃偏，蘇笙勾唇一笑，逮住一鳴道人的空隙，銀光驟閃。千鈞一發之際，匕首被打偏，鋒利的刀刃刺破一鳴道人的衣襟。
下一瞬，紅蓮已閃至蘇笙身後，一記手刀劈下。蘇笙猛地一震，不甘地閉上眼，倒入她懷中。
“道長，你沒事吧？”阿初跑到一鳴道人身邊，焦急地問。
“初丫頭，是你？你怎麽來了？”一鳴道人擡頭看到一個面貌有些眼熟的年輕人，隨後聽出她的聲音，臉色詫異。
沒等阿初回答，蜷縮在地上的人仿佛聽到什麽，忽然劇烈地扭動起來。一鳴道人看了看地上的人，指著紅蓮懷中的蘇笙問，“你見過她？”
“她是我們書院的學生，跟我同一個寢室。”阿初不明所以，老實地道。
一鳴道人臉色微凝，狀似無語地抹一把臉，走過去把地上的人劈暈，才對紅蓮道，“把那人帶過來。”
等兩人並排躺在地上，阿初細看一眼，蘇笙身邊的是個穿著勁裝姑娘，面容平凡沒有任何特色，是那種在人群中輕易隱去的人。
“道長，你這是……”阿初指著兩人，吶吶地問。事情發展有點詭異，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一鳴道人正兒八經地穿道袍擺陣了。
一鳴道人臉色凝重，手腳不停地舞動，同時指揮紅蓮幫忙助陣，“稍後再說。”
關鍵時刻話多是大忌，阿初識趣地閉口，緊了緊披風退到一邊。
原本安靜的院落隨著道長輕念的口訣開始起風，慢慢地，清勁的風開始大起來，最後狂風大作，把長案上的符紙紛紛吹起，豎立在半空中，圍繞著地上的兩個姑娘。
眼前的畫面過於詭異，紅蓮不禁退到阿初身邊護著她，兩人看著中心靜躺著的人。
鎖鏈斷裂的聲音，奇異地在阿初腦海響起。忽然間，方才的狂風如同虛幻般散去，符咒無端地燃起，消散在半空中，連灰燼都沒留下。
院落再次安靜得只有遠處的狗吠。
一鳴道人擦擦額際的汗，剛擡眼便看到一道淩厲的白綾在阿初兩人身後襲去，不由得大喊，“當心！”
紅蓮反應極快地推開阿初，旋腿擋下白綾，下一刻，劍氣已至。
毫無防備的阿初摔在地上，回頭便看到躺在地上的兩人已被白綾無聲無息地卷起，一鳴道人正持桃木劍朝他們躍去。而身後，紅蓮已經跟一個帶著惡鬼面具的男子纏鬥起來。
不能讓他們把蘇笙帶走！
慌亂之下，阿初連滾帶爬地跑到長案後，抄起案上的法器便朝企圖帶走蘇笙的人用力擲過去。銀質的法器重重地打在那人的手臂，那人回頭，連帽黑色披風下的臉帶著詭異的妖怪面具，朝阿初緩步走來。
一鳴道人和紅蓮都被糾纏著，無法分身。案上已無工具，阿初害怕地連連後退，緊接著，一股強壓迎面而來。
驚懼布滿的黑眸瞪大，恍惚間看到一鳴道人大變的臉色，耳邊是紅蓮惶恐的驚叫，但阿初的手腳卻無法控制地僵硬起來。
“快逃——”
所有的聲音仿佛消失般，她能看到面具人夾帶著掌風而立，耳邊忽然想起一個焦急而淩厲的呼喊聲。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，依稀有一名戴著肩甲的少年手持染血的長劍朝她飛奔而來。
他，他是——
驀地，腰間一緊，阿初整個人旋飛起來，眼前的視線瞬間清明然後急速地旋轉。
一抹熟悉的清冽氣息包圍了她，那種讓人無法呼吸的強壓散去，她整個人被護在淩厲的掌風之外。
楞楞地擡頭，顧思衡線條優美的側臉就這樣映入眼中，紅唇微張，喉間卻幹澀得出不了聲。有那麽一剎那，眼前的人跟方才的少年重疊。
“發誓回去？嗯？”顧思衡眼帶淡諷地看了眼她。
阿初語塞，眨眨眼，“汪~”
“站一邊去！”顧思衡難得無語，緊扣著她的腰，以掌風把她送到後面，旋身抽出長劍，攔下鬼面人的追擊。
不大的院落，三個打扮一樣的鬼面人不斷進攻，目標均是中心的人。遠處開始有聲響，紅色面具的人忽然虛晃閃過了道長，放棄了中心的人直接朝阿初而去。
“小心！”一鳴道人大喊，用力甩出桃木劍，直插向那人的後背。
黑披風瞬間崩裂，而鋒利的銀光卻已襲至阿初身前。
“快逃——”顧思衡臉色一變，厲聲道。
逃？那種熟悉的壓迫感再次狂襲心頭，身上每個細胞都叫囂著逃離一切，但靈魂深處的不甘卻剎那屏退所有懦弱。
不，她為什麽要逃！阿初咬緊一口白牙，狠狠地揮動方才被顧思衡送到這邊後隨手抄起的木掃把，她才不要逃——
木掃把擊中的鈍痛反噬，阿初下意識地脫手，驚駭地看著鬼面人被打翻，面具飛甩。
下一瞬，顧思衡張手抱著人翻倒，暗綠色的披風飛揚，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。阿初摔得七葷八素的，還沒睜開眼便被他拎著翻身而起。偷襲的人披風捂臉，其他鬼面人仿佛達成了共識，紛紛往這邊攻過來。
顧思衡臉色冷凝，緊扣著懷中人，長劍飛舞，趁著對方夾攻的縫隙突圍而出，飛快躍上屋檐。懷中的人忽然探出手，用力往院裏撒出一把粉末，一時間細白的粉霧傾斜而下。
顧思衡極有經驗地閉氣，回望一眼院中，只見紅蓮極快地扛起了蘇笙，一鳴道人趁機卷起另一名姑娘，兩人趁著這邊吸引了鬼面人的註意迅速地逃離了。顧思衡冷冷地輕哼一下，踢起屋頂的瓦片攔下追擊的人，帶著人躍進夜色裏。
一個鬼面人躲過瓦片，足尖用力追了上去，剩下的兩人看了眼院中，除了淩亂的長案，已空無一人。
青色面具的人還想再追，卻被同伴攔下。
“什麽人？”院門被打開，一行衙役跑了進來，朝屋頂上的人大聲質問。
披風下的面容半邊隱於月色中，露在銀白光下的狹眸陰狠毒辣，眼角的疤痕清晰深刻，嗤了聲，兩人極快地跳下屋頂遁走。
來人的輕功極好，不但甩不掉，連把懷中人藏起來的時機也找不到。
一個晃神，銀針劃破空氣襲來，目標是他懷中的姑娘。方向一轉，後肩驀地一麻，旋即劇痛傳來，顧思衡輕蹙眉頭，心下微沈，頓時改變主意，帶著人往京郊而去。
京城邊緣是墟日進貨的地點，由官府管制，在這個地區不用宵禁，因為小販們都是連夜落貨。人聲混雜的碼頭，是魚龍混雜的場所，也是藏匿的最佳地點。
阿初落地的時候壓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，還來不及擡頭望，便被一只大手壓著她低下頭，整個人被鎖進帶著熟悉的懷抱，溫暖的氣息驅散了讓她心頭一直顫抖的寒意。
鼻端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，阿初頓了一下，輕扯著他的袖子，擡眼對上那雙清冷的黑眸，很努力地表達著她的擔憂。被那雙靈氣十足的黑眸這般看著，顧思衡輕挑了一下眉毛，直接地捂上她的眼，無聲地淡笑。
他的手很大，掌心幾乎覆蓋住她雙眼，骨節分明的指節延伸到她鬢邊，指尖觸及她柔軟的青絲。凝於眼底的陰寒散去，只剩下溫潤與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柔，在她毫無感知的情況下註視著，放任她清甜的氣息縈繞於他唇邊，盈滿他的懷抱。
阿初眨眨眼，睫毛掃過他的掌心，只覺得撐在他胸膛的掌心下那屬於他的心跳驀然清晰沈重，他輕微急促的呼吸掃在她額角，帶著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壓迫感，讓她大腦都開始發麻。一呼一吸間都是他的氣息，空氣開始局促。
受不了這種氣悶的感覺，阿初微微擡頭，被蒙著雙眼紅唇微嘟的樣子竟如頑皮索吻般。毫無自覺的人想要說點什麽，唇邊氣息忽然加重，她還來不及開口，扶在她後背的手一個用力，她整個人跌進帶著血腥味的懷中，鼻尖撞在他鎖骨上，痛得她霎時紅了眼眶。
掌心下的跳動急促而響亮，淩亂的腳步聲和拖著重物的木板車碾壓聲傳來，阿初動也不敢動地窩在他懷中，生怕因自己暴露了行蹤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顧思衡才放開她，看她驚慌無措的樣子，低聲悶笑著拉起她往偏處而去。
繞過曲曲折折的巷道，逐漸遠離燈火，離開墻與石板路，兩人拐進了田邊，一路順著山路往裏頭走。
“顧淵，我們……現在是去哪？”一直被拉著走的阿初實在忍不住了，一把拉著他的手問道。
顧思衡猛地停步，回身露出歉意的笑容，“本想先把你安頓好……還是高估了……抱歉……”
“昂？”沒頭沒腦的話讓阿初完全摸不到他的意思，還沒追問，眼前的人已經無力地眼一閉，整個人往她倒了過來。
“哇！顧……”手忙腳亂地把人抱住，阿初被壓得站不住腳直接退後兩步撞上背後的樹幹，手心已是一片的濕漉。就這月色，掌心的血已是紅黑色。慢動作地側頭，看到顧思衡臉色蒼白地伏在她肩頭，阿初無語地朝天空翻了個白眼。
這人……英雄救美就不能善始善終嗎？好歹堅持一下把她送回城裏再暈啊！
定安侯府的前院，書房內，林暉臉色陰沈地看著跪在下首的紅蓮。
“你不是說跟上了初寶嗎？人呢？”林暉好不容易把親妹不著痕跡地送回書院，轉頭卻得到表妹不知所蹤的消息，氣得他差點想提刀砍人。
紅蓮低著的頭更不敢擡起了，濃重的威壓幾乎把她的脊背都壓彎。漠北平定後，她還沒見過自家世子這般外露的驚怒。
“世子，顧家的影衛往京郊互市那邊去了。”青嵐難得急促地從門外快步走進來，“藍宇已帶人跟去了，剩下的還在京中暗搜。”
顧氏的影衛真不是普通人，行蹤太過隱秘，若不是世子知道他們存在而刻意關註，即便是青嵐也很難覺察他們的行動。
“把其他人撤回來，既然顧家的影衛已出動，那應該不會有錯。”林暉沈聲道，“去書院那邊守著，通知染兒，不能讓初寶外出的消息洩露出去。天亮前，必須把人送回去。”
“是！”
“道長呢？”林暉忽然問道。
“還沒蹤跡。”青嵐也是奇怪，收到紅蓮的信後暗衛已經出去了，竟一點都搜不到道長的下落。
“罷了，他真要躲估計是有緣由……”林暉冷冷地掃了紅蓮一眼，大步離去。
看著地上木然的紅蓮，青嵐有點不忍，“你說你，這麽危險的事怎麽就帶著初姑娘去了？”
“……姑娘讓的。”紅蓮眉目不動。
“世子是讓你去護著姑娘，不是讓你帶著姑娘胡鬧。”
“我的主子是初姑娘。”紅蓮擡頭看了他一眼，淡淡地道。姑娘讓她務必把蘇笙帶回蘇家，她就不能不聽。而且……紅蓮眼底掠過不甘……帶走姑娘的那個男人身手比她好多了！
青嵐無語，這死腦筋跟當年一模一樣，只要是初姑娘的話都不管不顧地遵從，以前就沒少替三條和白辭背鍋。
真是……這麽多年訓練都白費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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